中国上古神话、道教与佛教神话、明清神魔小说，为玄幻、修真、仙侠等修炼小说的世界设定，提供了东方神话世界的原型。对于中国的写作者来说，东方神话世界具有文化身份认同的意义，其文化基因与中国读者也特别亲和。因此它在网络文学创作中，迅速复活，重新生长，提供了丰富的想象资源，介入了当代青少年的精神成长。

一、东方神话世界的源头

中国上古神话，印度神话，佛教、道教神话元素相互融合形成的神话世界，是网络文学东方神话世界的基础。

（一）中国上古神话

中国上古神话缺乏系统性，没有鸿篇巨制和曲折生动的情节，散见于《山海经》、《水经注》、《尚书》、《史记》、《吕氏春秋》、《淮南子》、《风俗通义》等古代著作中。有些始祖神，经过西周以来的诸子百家有意识改造，被赋予了人类理想的美德，一些神祇与人间帝王身份相融合，历史传说与上古神话混杂在一起，这就与野性、人物个性鲜明的欧洲神话很是不同。

创世、诸神与人类起源

盘古创世：混沌未开之时，其中有一块浑圆如同鸡蛋的空间，里面生着一个巨人盘古。这巨人醒来，把这“鸡蛋”里的空间扩开，清气上升，成了天，浊气下降，成了地。盘古顶天立地地生长着，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最终天地离开得很远，不会再粘靠在一起了，盘古力竭身亡，双眼化为日月，毫毛飞散成星，气息成为风云，他身躯倒下，肉体成了山川，血液成了江川大海。他牺牲了自己的肉体来完成世界开辟创造。

女娲造人与补天：女娲揉团黄土造人，又引绳入浆拖拉甩动，飞溅的泥点变成了人。上古世界，曾经天崩地塌，女娲就熔炼五色石块去修补苍天。女娲还替人类建立了婚姻制度，让男女互相婚配，繁衍后代。女娲还创造了乐器，她也是音乐之神。

其他开创诸神与神迹：伏羲演八卦，神农（炎帝）尝百草，黄帝（轩辕氏）主导农业发展，嫘祖（黄帝之妻）教人养蚕，仓颉造字，尧舜禅让，大禹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后羿射日，嫦娥奔月，以及神话人物天帝、后土、姑射仙子、西王母、广成子、鸿蒙、刑天、雷公、河伯等等各有独特传说。

神兽和神怪

鹏、青鸟、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龙王、啸天犬、精卫。

灵地与神仙界

玄圃、瑶池、扶桑、鹊桥、蓬莱、瀛洲、方丈、广寒宫、天庭、琅嬛。（中国上古神话的创世与诸神参见周明初校注：《山海经》，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应劭：《风俗通义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袁珂：《中国神话传说》，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

这些世界元素，成为后世的宗教、文艺的世界构想的重要源头，在网络小说中更是得到了发扬光大：华夏远古神话回来了。

（二）印度神话

印度神话主要见之于《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两部诗史，后来佛教吸收了其中很多元素，也主要是通过佛教的传递，对中国古代社会文化产生影响，并将影响递延到网络小说。其主要神明与创世神话如下。

梵天：印度教三大神之一，世界的创造者，佛教吸收其为护法神“大梵天王”。在混沌中漂着一个梵卵，其中孕育了梵天，梵天把梵卵剖开，变成天地、山海和日月星辰，以及空、风、火、水、地各种元素，从他身上产生了许多儿女，他们繁衍出世间的神与人。梵天的形象通常为四头四臂，坐骑为孔雀或者天鹅。在一些神话故事中，梵天的灵魂醒着时，世界就是活动着的；当他躺下时，世界就平静下来；当他睡着时，万物就融化于他的灵魂之中，如此，让万物永无休止地生生灭灭。

湿婆：印度教三大神之一，起死回生之神、破坏神，也是生殖之神，对藏传佛教密宗中的欢喜佛的形象有影响。湿婆的化身之一大黑天，在佛教中为护法神，传入日本后，成为著名的财神，也是武士和浪人的保护神。

毗湿奴：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是秩序之神、救世之神。另一个创世故事中，在世界之初的宇宙之海上，毗湿奴躺在大蛇那伽的身上，从他的肚脐中长出了一株莲花，莲花绽放时发出了灿烂万倍于太阳的光芒，光芒中诞生了梵天，然后梵天创造了世界。毗湿奴以各种各样的化身闻名，通常他的形象是蓝肤、四臂，坐骑是大鹏金翅鸟。

三女神：梵天、毗湿奴和湿婆的配偶也是著名的女神，其中毗湿奴的妻子拉克希米，是佛教中的吉祥天女，是幸运、财富和爱的女神，也是世界之母。

死神阎摩：在佛教中成为阎摩罗王，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又衍生出了十殿阎王。

迦楼罗：一种巨鸟，主神毗湿奴的坐骑，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演变成了大鹏金翅鸟。五百年自焚一次，又从火焰中复活，与凤凰重生的故事类似。

夜叉：夜叉由大梵天的脚掌中生出，如守护佛寺山门的手执金刚的夜叉。（印度神话的创世与主要神明参见（印度）蚁垤：《罗摩衍那》，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印度）毗耶娑：《摩诃婆罗多》，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俄） 埃尔曼·捷姆金：《印度神话传说》，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2。）

另外，印度神话中的“化身”“转世”说，对整个东方神话世界影响巨大，也为后世中国的神魔小说、网络小说用道教“整编”佛教提供了方便。

（三）佛教世界观

佛教世界观自释迦世尊创立佛教之始，经过历代大能参悟而明晰，对中国历史社会与文学艺术影响深远。

觉悟者

佛学是关于世界的觉悟，而不是创世神话。释迦世尊是人间的觉悟者，不是创世主，也不是主宰神，虽能觉悟世界，但不能改变世界，他只能教导众生脱离苦海的方法，却不能代替众生脱离苦海。

佛教认为世界并非实有，构成世界的要素——时间、空间、自我、语言、善恶等等也不实有，但是却不妨碍因果的现象和作用显现（不昧因果）。宇宙万物由众生的共业所成，并没有一位全知全能、创造主宰宇宙的神。但佛教并非主张无神论，从信仰者的角度来说，神是有的，从被信仰的神的角度而言，可能是因地而异、因时而异的存在。

大千世界

同一个日月所照的世界为一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为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整个宇宙是由小、中、大三千世界组成，故总称为三千大千世界，简称大千世界。大千世界以须弥山为中心，山顶为帝释天所在，四面山腰有四峰，各有一天王，分别保护四方天下，即四大天王。须弥山周围有七香海、七金山，第七金山外有铁围山围绕的咸海，海四周是四大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卢洲。

劫

劫有大、中、小三种，1小劫=1680万年，其20倍为1中劫，再其20倍为1大劫=67.2亿年。

四圣道

佛、菩萨、缘觉、声闻。

六道

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

佛教认为，整个宇宙的变化，其基本原理不外是“以自性空”及“缘起有”而已，这是整个佛法的支柱。（佛教世界观参见吴信如编著：《佛教世界观》，1版，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8；圣严法师：《学佛三书》，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四）道教的世界

道教是诞生于中国本土的宗教，主要创始人张道陵等人综合神仙思想、阴阳术数、巫术，并与汉代所崇尚的黄老思潮融合，以此立教，其神明队伍一直在四下蔓延，直至宋元明时期，还在大量吸纳民间信仰与佛教的元素，与佛教形成之初对印度神话的吸收相仿佛。民间道教更是大大咧咧地兼收并蓄，比如福建泉州修建于明万历年间的道观昭灵宫，同时供奉着十几种信仰的神明；在辽宁锦州笔架山的三清阁中，把儒释道主要神明与上古神话中的盘古大神放在在同一个石塔内供奉。这是《封神演义》神仙谱系的现实版，反映了道教混同宇内，“不争论”的思维特色。

道教奉老子的《道德经》、庄子的《南华经》、《易经》等为最重要的经典。《正统道藏》等经典记载了道教符录、斋醮、科仪、修炼方法。《周易参同契》、《抱朴子》是道教丹鼎派的基本经典。玄幻、仙侠、修真等修炼小说的基本观念根源于这些著作。

道教神话中的创世

“道”是宇宙万物的本原和主宰，万物都是从“道”演化而来的。宇宙创生的过程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清尊神则是“道”的化身，三清三位一体，亦即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道德天尊亦称为“太上老君”，圣人老子是他的化身。

主要神仙

玉帝：玉皇赦罪天尊，存在于始劫之先，本体是三清祖气所化，统御所有神仙人兽、妖魔鬼怪，总管世界的兴衰成败、吉凶祸福。玉帝也是儒教的最高神——昊天上帝，还是中国民间信仰的最高神——上天、苍天、老天爷等。

琼台女神：王母娘娘、碧霞元君、妈祖娘娘、九天玄女、百花仙子、送子娘娘、骊山老母。

战神：真武大帝、关圣帝君、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水神、火神。

财神：正财神赵公明、文财神比干、武财神关羽。

幽冥鬼神：太乙天尊、酆都大帝、东岳大帝、十殿阎王、天师钟馗。

其他著名神仙：八仙、福禄寿三星、和合二仙、喜神、月老、彭祖、麻姑、灶王、门神、床神、厕神、井神。（道教的主要神仙参见范恩君：《道教神仙》，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

道教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修炼的观念与阶梯。道教的理想世界不同于佛教的极乐世界、基督教的天堂。道教追求得道成仙，在仙境中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洞天福地”就是仙境的代表。

在欧洲神话中，神、天使、精灵与人类的寿命极限都是创世神或至高神决定的，不能自主改变。道教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人类与动物都可以通过修炼达到长生不死，相信万物有灵，甚至人体的各种器官都有自主神灵。道士的修行道术，包括内丹、外丹、服食、房中等内容。外丹是指烧炼丹、砂、铅、汞等矿物以及药物，制作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丹丸。内丹则是把人体作为烧炼丹丸的炉鼎，通过行气、导引、呼吸吐纳，在身体里“炼丹”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道教是典型的多神教，神系纷繁复杂，神祇数量极多，吸收上古神话、佛教、民间宗教人物为己用。这种“神仙俱乐部”作风，优势在于能不断生长扩张，一派天真烂漫，仿佛总是处于青春期，而缺陷是体系庞杂混乱，神仙间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

道教的修炼观和四处扩张的作风，为明清神魔小说，网络修真、仙侠、玄幻小说，留下了修炼成神的观念、成长途径，也留下了庞大的神仙队伍、法宝、丹药等资源。没有道教这个源头，就不会有网络修炼小说的发生发展。

二、神魔小说的世界观

神魔小说主要代表是《西游记》与《封神演义》，在其世界中，佛道世界、神仙队伍相互混杂，显然作者们不在乎体系的同一性，因而故事情节精彩而世界体系、规则混乱。

（一）《西游记》的世界

作品以主角孙悟空的行动为线索，描画了一个佛教体系的世界地图。悟空从花果山一个仙石孕育而生，他寻师的路线是：花果山——傲来国——东胜神洲——南赡部洲——两个大海——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三星洞。唐僧师徒取经的线路是：长安洪福寺——两界山——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

同时《西游记》里还有一个立体的佛道相杂的世界，上方有玉皇大帝为首的天庭神明体系，海是各位龙王的领地，四处名山名水是仙、魔的地盘，还有帝王将相等凡人生活在凡间，下方是阴曹地府。而西天是佛祖系统所在，主要角色经常过来东边公干。显然，这与佛教、道教世界观及其世界架构相冲突。

（二）《封神演义》的神话架构

《封神演义》借武王伐纣历史事件，引起阐、截、人道三教为国家天下而争、为神仙道统而争的故事，哪吒闹海、杨任手掌生出眼睛、雷震子长有肉翅、土行孙土遁水遁、陆压躬身杀人等等情节，激荡着后世幻想文学的想象力。

《封神演义》改造了上古神话，再造了神祇谱系。虚构人物鸿钧老祖是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等人的老师。上古神话中的创造人类与其他种族的祖神女娲，在故事中成为妖界首脑，命九尾狐狸精祸乱商汤，是整个故事的缘起。因为鸿钧老祖的设定，华夏境内的各路神仙们就有组织了，但是中国创世神话的面貌与神仙队伍的关系就更为混乱了，它与《西游记》一起开创了一个体系混乱的神仙传统。

三界和仙山洞府

三界是玉皇大帝统治的天庭、人间帝王统治的人间、女娲统治的妖界。仙山洞府是仙道组成的昆仑山“阐教”，与海外仙士、方外术士，或得道禽兽组成的“截教”所在。主要势力与角色有：

周

姜子牙，世称姜太公，是书中主角；武王，西周开国君主；哪吒，李靖第三子，肉身成圣；杨戬，长于八九玄功、七十二变，屡次拯救周王阵营，肉身成圣；黄飞虎，原为商朝大将，后来反商入周，成为开国武成王。

商

纣王，以残暴著称；妲己，冀州侯苏护的女儿，被千年狐狸精占据身体；胡喜媚，九头鸡精，是千年狐狸精的同伴；闻仲，殷商太师；比干，商朝亚相、纣王叔父，对殷商忠心耿耿，被纣王与妲己害死，后来被周武王封为国神。

阐教

元始天尊，阐教教主，居于昆仑山玉虚宫；云中子，终南山炼气士；昆仑十二仙（十二这个数字广泛存在各种宗教神话中）；等等。

截教

通天教主，居于金鳌岛碧游宫；多宝道人，通天教主大弟子，曾奉师命在界牌关下设诛仙阵；无当圣母，通天教主弟子，道行高深；赵公明，截教弟子，以法宝厉害著称。（ 《封神演义》的三界与势力分布参见许仲琳：《封神演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为后世的修炼小说提供了庞杂的世界观，迷惑了许多网络小说作者，但是也弘扬了一种自我修炼成神、对原有世界主宰毫不畏惧的精神，这是造神工作的重要前提。

三、网络小说的修炼世界

网络玄幻、修真、仙侠小说继承了中国神话、佛教、道教与神魔小说的世界基本架构、修炼成神成仙的观念、途径与方法，也继承了神魔小说的一些神棍作风。

开创玄幻小说洪荒流的《佛本是道》很有代表性，它广泛容纳了《西游记》、《封神演义》、《山海经》以及民间传说中的神仙灵魔，也延续了神魔小说用道教收编佛教的传统，各路神仙人马，都以鸿钧道人为首。鸿钧经常召集众弟子开讲大道，开创佛教的接引、准提二位教主都是他的学生，并且《佛本是道》把“老子化胡说”落到实处：“封神大战”中截教通天教主的大弟子多宝道人，被老子所擒，遂拜在老子门下学习，后来老子领着多宝道人西渡函关，化胡为佛，多宝道人化身为释迦牟尼，创立小乘佛教，多宝道人也拜阿弥陀佛为师，佛道兼修，一直都为教主之下第一人云云。（参见梦入神机：《佛本是道》，第二百六十三、三百五十七、三百六十六章，首发于起点中文网。） 在《佛本是道》故事中，这接引、准提、多宝，就成为主角“天道教主”周青的竞争对手，发挥了配角的垫脚石作用，显示出人品、能力的缺陷，以凸显主角的伟大。

在今天的幻想文学世界设定中，沿用《西游记》、《封神演义》中的世界架构传统，其缺陷被明显放大。这种世界架构与宋明以前中国人的世界认知有关，彼时主要思想对抗是佛道相争，需要确定彼此的位置，而荒诞无稽的佛道同源、老子化胡说，迎合了部分道教信众的自大心理需求。它对于今天全球化时代、太空探险时代的人们来说，就显得格局太小，佛与道的争风对于世界认知已经无关宏旨，不顾世界架构与学理的冲突强行合并佛与道，更是毫无必要。金庸武侠小说中，佛道正派如武当、少林，各有自己的信仰，每遇天下大事，就能携手共行侠义，应该是早就解决了佛道地位与彼此关系问题，又何必返祖到狭隘、世俗、幼稚的《封神演义》那里去？

在华夏神话里，盘古作为开天辟地的创世神，是世界的起点，相当于北欧神话中巨人伊米尔与奥丁两个角色功能的融合，《封神演义》及其后裔，给盘古安排一个老师，就引起了整个创世神话的混乱。这个鸿钧道人以及他的神仙弟子们、各种生物种族又是谁创造的呢？不能推给“不知道是何时何地就自然出现了”，因为创世神话，就是要回答世界与种族是怎么来的。从情理上说，已经有一大票人马存在，就需要另一个在他们之上的开天辟地、创造种族的大神和世界的环境设定，但是如果世界与种族已经被他人开辟创造，那盘古开天辟地的工作也就没有必要了，盘古大神的功能也就废了。在《佛本是道》里，是每过一大劫，世界重新陷入混沌，开天辟地工作就要重来一次，这个世界设定真是太累人了。

忘语的《凡人修仙传》的世界设定，是对道教、神魔小说法术仙丹传统的继承发展，作品耐心地演绎了修仙升级进程中的各种神奇的法术、异兽、丹药的功用，是最具真切感受的修炼小说。法术如龟息功、大衍决、换形决、血影遁、分魂术、封灵大法、金磁重光、元磁神光，妖兽如墨蛟、脂阳鸟、血玉蜘蛛、啼魂兽；丹药如培婴丹、血气丹、万年灵乳、回阳真水；灵草类如天元果、补天芝、养魂木、灵眼之树，这些都是很炫目的创造，比之于《封神演义》的法术灵宝有所进化，相关情节更为精彩，勾起了读者内心深处对力量的渴求，读者原始的欲望和主角的修炼生涯高度相契合。作品还给予主角韩立一个金手指设定：他捡到一个小瓶，其中的液体可以快速催熟植物，因此可以无限度生产各种丹药原料，所以主角神速晋级，更是令读者偷笑。

而夺舍三大铁则的设定，是对神魔、修炼小说夺舍想象传统的明显演进：第一，修仙者不可对凡人进行夺舍，否则被夺舍躯体会因为太弱而自行崩溃；第二，法力高的人向法力低的人进行夺舍，才不会遭受对方反噬；第三，一名修仙者一生中，只可进行一次夺舍，若有第二次，元神会无缘无故地消亡。(参见忘语：《凡人修仙传》，首发于起点中文网。)夺舍是很邪恶的事情，所以需要控制平衡的规则，免除凡人的恐惧，否则会引起读者的反感，《凡人修仙传》在暗黑世界观之下，总算是有一些平衡的意识。

四、新世界

与其乱点神仙谱，给中国神话传统添乱，不如另辟新天地，再造神话新篇章，这是托尔金借鉴欧洲神话自建一个世界体系，给我们的启示：要尊重神话传统，不要肆意篡改原有神话，也不要被神话传统中的粗鄙混乱作风所牵累。

萧潜的《飘邈之旅》借鉴了道教和神魔小说的修炼传统，建立了自己的修真体系和修真世界，是网络修真小说的发端。它演绎了元婴、渡劫、法宝、符咒、黑魔界、灵鬼界、古修神等等修真概念，还开启了能量修炼的模式，修真者所需要的“精劲能量”主要存在于矿石里，后来其他修真玄幻小说借此演化出晶石、修真石、筑基石、灵石、神石等名目。在《飘邈之旅》的世界里，主角穿越星域等设定，也为星际修真小说建立了基本框架。其影响遍及修真、仙侠、玄幻、奇幻等小说领域。可以说，《飘邈之旅》才真正创设了一个东方修炼体系 。(参见萧潜：《飘邈之旅》，首发于幻剑书盟网。)

特别是借鉴古老的道教丹道观念和仙侠小说，改造、创设了修真等级境界：旋照、开光、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诸名目。修真者进入第六层的元婴期，才算是登堂入室，而真正的难关是渡劫，渡劫期的到来是修真者难以掌控的。它是随着修真者的修为加深突然到来的，难以充分准备，很多修真者死于这个关口。渡劫成功，修真者很快就会飞升上界。这些修炼等级设定，为后来者指明了路径。

辰东的《长生界》设定了一个浩大的世界：附属世界、普通世界、高等世界、唯一真界（其他各个世界都是真界中的帝、皇级强者创造的）。这个世界分类应该是借鉴了奇幻小说“位面”与神魔小说“三界”的概念，这也是一种世界创设的思路。

《长生界》神兵宝物异兽的创设也很精彩，特别是翻用中国神话元素而新创的法宝大放灵光。法宝如：黄铜八卦图：伏羲氏祖神的神器，可以吸收其他神兵灵识，有自主的兵魂，威力无穷；太极图：老子的本命法宝，攻守平衡，威力超绝。而异兽如独角兽、白虎、玄龟、黄金狮子王、凤凰、鲲鹏、麒麟、火乌鸦，来自于上古神话和印度神话。这些神兵宝物异兽都与故事情节密切相关，为作品增加了强烈的“玄幻”效果。(参见辰东：《长生界》，首发于起点中文网。)

《星辰变》世界设定与主角的修炼战斗密切相关。主角所在的宇宙是创世主鸿蒙所创，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有凡人界、仙魔妖界、神界之分，各界都有自己属性不同的星域，这是神魔小说“三界”的变异。作品在此世界架构上，创造了很多升级台阶，主角升级的快感也很密集，该作可以算是升级小说的代表。

就修炼境界等级设定而言，前部是化用修真小说常见等级，只是更为细致。凡界：后天、先天→四九小天劫；金丹前期、中、后期，元婴前、中、后期→六九大天劫；洞虚前、中、后期，空冥前、中、后期，渡劫前、中、后期→九九重劫；大成前、中、后期→飞升妖魔仙界(暗星界)。

妖魔仙界（暗星界）：天仙（与之对等的动物修炼等级：天魔、天妖）→金仙（与之对等的动物修炼等级：魔王、妖王）→玄仙（与之对等的动物修炼等级：仙帝、妖帝、魔帝）→飞升神界。

神界：预报神人、下级神人、中级神人、上级神人→下部天神、中部天神、上部天神→神王→天尊。

自此而后，运用天文学概念创设等级，主角通过丹田与宇宙原始能量连接，形成星体，经过星云→流星→星核→行星→渡劫→恒星→暗星→黑洞→原点各个阶段，主角逐步创造了自己的宇宙、自己的时空法则，与其他宇宙开创者比肩而立，成为兄弟。主角及其伙伴带着妻儿踏入了新宇宙，开始了创造生命、创造文明的进程。(参见我吃西红柿：《星辰变》，首发于起点中文网。)

《星辰变》的世界具有独创性和内在同一性，虽然世界架构还是很粗疏，但这是在神魔小说传统之外开辟的新天地，作者的首创精神值得称道。

参考文献

周明初.山海经.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

应劭.风俗通义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

蚁垤.罗摩衍那.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毗耶娑.摩诃婆罗多.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魏伯阳，等.参同集注.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

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增订本）.北京：中华书局，1986.

袁珂.中国神话传说.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

埃尔曼·捷姆金.印度神话传说.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2.

范恩君.道教神仙.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

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许仲琳.封神演义.北京：中华书局，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