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播出的电视剧，有不少聚焦于宫斗和宅斗的主题。这些电视剧为了突出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常常会塑造一些骄横跋扈的妾室形象，如《知否》中的林小娘和《甄嬛传》里的华妃，以至于“宠妾灭妻”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词语。那么问题来了：古代真的存在“宠妾灭妻”这种现象吗？

探讨这一问题，首先要理清妻和妾的区别。前面说过，中国古代的婚姻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尽管妻和妾都是夫君的伴侣，但是二者的地位差距极大。简单地说，妻和丈夫是平等的，是家中的女主人；妾则是奴仆，本质上是生育工具。（详细区别可参见《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中《古代的婚姻制度（下）》一篇）妻妾之别犹如天地之差，不可僭越，决不可妻妾失序。《唐律疏议·户婚律》规定：“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三年。”宋朝承袭了唐律，贬妻为妾、以妾为妻，都要判处徒刑。明朝的《大明律》更狠，规定：“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若有妻更娶妻者，亦杖九十，离异。”要知道，直接打九十大板是能把人打个半死的。因此，即便是妻子去世了，丈夫也不可以将妾室扶正为妻。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偏房永远不可能上主位。当然，现实生活中也有少数将妾室扶正的现象，毕竟家里的事，民不举官不究。但这种事在法律上绝对得不到支持，社会舆论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正是因为妻妾身份和地位差距悬殊，所以古代家庭关系中很少有“宠妾灭妻”的现象。恰恰相反，“宠妻灭妾”倒是很常见。在现存的古代文献中，有不少关于妻子虐待妾婢的记载。

宋代洪迈所著的《夷坚志》一书，记载了大量宋代社会风俗和家庭生活故事，其中有不少就是关于妻妾冲突的内容，而且都是妻子虐待妾婢的情形。如《蜀州女子》一篇，妾室死后成鬼，其自述无比凄惨：“妾本汉州段家女，许适同郡唐氏。将嫁矣，而唐氏以吾家倏贫，竟负元约。既不得复嫁，遂卖身为此州费录曹妾。不幸以颜色见宠于主人，为主母生瘗于地下。”这位段氏女鬼，命运悲惨，早年婚约被毁，无奈卖身做小妾。因貌美被男主人宠爱，遭到正妻嫉妒，最后竟被活埋。

《宋人轶事汇编》中也有宠妻灭妾的记载。宋人周必大，官至宰相，其妾室因受宠而遭到妻子的嫉妒，被妻子用绳索拴在周家的庭院之中，暴晒于烈日之下。周必大是个“妻管严”，不敢上前制止，只能偷偷给爱妾弄点水喝，就这还受到了妻子的奚落和讽刺。

可能有的朋友会疑惑：妻子如此虐待妾室，如果弄死人了，不怕偿命吗？还真不怕。按照唐宋的法律规定，妻子杀死妾婢，顶多是判一年徒刑。倘若妻子能证明自己是失手误杀，则只须赔钱了事。所以，现实生活中的小妾，每天得小心翼翼地活着，如果敢像林小娘那样天天对着大娘子冷嘲热讽，说不定哪天就被“失手”活埋了！

如果妾室生子了，可能会遭到妻子更强烈的嫉妒。前面讲过，古代的嫡庶差距不大，嫡子和庶子有平等的财产继承权。妾室之子将来会瓜分自己儿子的财产，这更让妻子憎恶妾室。宋人郭彖在志怪小说《睽车志》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盐官马中行的妻子彪悍且忌妒心极强，家中一妾婢产子，孩子刚刚断奶就被她沉塘溺死。这还不解恨，她又强迫妾婢喝下滚烫的粥，最后妾室因肠道烫伤而悲惨地死去。

由此可见，古代妻妾关系的常态是妻子压制妾室，妾室是不敢跟妻子争风吃醋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宠妾灭妻”现象也并非完全没有。这种情形的出现，要么是妾室借助丈夫的恩宠，要么就是妻子太软弱。《名公书判清明集》中就有这样一个案例：黄定有一个美貌的侍妾桂童，因为生了个儿子而获得了男主人的宠爱，凭此和黄定正妻开始了“宅斗”。有一次，妻妾矛盾闹到了男主人黄定那里，结果黄定荷尔蒙发作，偏向侍妾，二话不说就将妻子一顿毒打，这是实实在在的“宠妾灭妻”。

但是，古人对这种宠妾灭妻的行为是坚决持否定态度的，古代律法会坚定地站在妻子一方，以维护社会的纲常伦理。上面说到的黄定“宠妾灭妻”一事，后来就闹到了官府。官府审理后，判令黄定在限期内将侍妾桂童改嫁他人。至于桂童生的孩子，她是不能带走的，需要请乳母抚养。

此外，古代社会舆论也不允许“宠妾灭妻”。在古人眼里，这种行为是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会被贴上“丧失理想信念”和“道德败坏”的标签，本人仕途会被毁掉，相当于社会性死亡。《知否》里的男主人盛老爷，身份设定属于士大夫阶层，应该十分珍惜自己的名声和仕途，所以在现实中，他是一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宠妾灭妻”的。